难忘的横模战斗

　　发生在1979年2月的中越边境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，一晃过去44周年了。我作为一名参战老兵亲身经历了这场尸山血海，惊心动魄的战争。

　　其实，越南当局从1975年全国统一后，排华就开始了，到了1978年，中越边境更是摩擦不断，越南当局无视我方警告，肆无忌惮地挑衅，气焰嚣张的边防军、公安屯部队一再侵犯我国领土，向我国境内开枪开炮，毁我村庄，杀我边民，掠我财物，仅1978年越南的武装挑衅就多达1100多起，打死打伤中国军民数百人，这些无恶不作的行为，激起了中国政府和人民特别是人民的强烈愤慨，我国政府和军民在是可忍、孰不可忍的情况下，一场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的战斗，终于在2月17日凌晨打响了。

　　战前，我是福州军区31军91师侦察连的一名班长，为了给前线日奉命调到了炮1师25团1营2连。

　　战斗打响后，官兵们围绕着上级作战意图，先后攻打了保肯、高巴岭、同登、横模、芒街等主要山地进攻战。

　　战争是残酷的。一次次拼杀和血腥的场面，充分展示了人民和边防民兵英勇顽强，不怕牺牲，前仆后继的钢铁意志。

　　攻打横模是我部整个作战中打得最为艰难，发射炮弹最多，战果最丰硕的一次战斗，给我留下了深刻而又难忘的印象。

　　3月1日，我前线部队按预定作战方案向越南纵深推进。根据上级命令，我部攻打横模之敌。2月28号13点许，我营提前在一片稻田地挖完助锄，下架大炮并很快完成了一切射击准备，一连在我连左翼，三连在我连右翼，相距约80多米。阵地前方40米处是一条通往边境的土沙公路，官兵们个个都以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前方，等待着射击口令的下达。

　　3月1日早晨6点40分，我部配合步兵三团攻打横模之敌的战斗打响了，第一批攻打目标是敌步兵连、敌炮阵地，全营以最猛烈的火力，对敌进行炮火打击，打得敌军措手不及，狼狈逃窜。我步兵在强大炮火掩护下，迅速攻战横模第一线时许，越军借助夜暗条件调兵遣将，我部前进观察所发现明蒙至横模公路上有敌人汽车运动，我部立即组织火力打击，当场予以全部摧毁，歼敌军30余名。

　　3月4号13点钟，敌向我步兵8连反攻，情况危急，要求我炮兵以最迅速、最猛烈的火力予以打击，在我部前进观察所的指挥下，仅用半个小时急速射，发射炮弹近千发，炮弹似冰雹般地落在敌人阵地上，顿时遍地开花，硝烟四起，敌军鬼哭狼嚎，抱头鼠窜，整个阵地上弥漫着浓浓的烟尘。

　　正当我们全神贯注操作火炮时，越军炮兵大致侦测到了我军炮阵地所处的距离和方向，疯狂地开始向我阵地火力反击。起初，一群炮弹约20余发从我营阵地上空飞过，并发出了咝咝咝的声音，炮弹随即落在我阵地右后方300米远的山脚边，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团团浓烟在我阵地后方不远处升起，一股浓浓的火药味迅速扑鼻而来。

　　越军炮兵火力反击给我炮兵阵地构成了严重威胁。炮兵是我军作战的火力拳头，在战斗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，若遭敌炮火覆盖，那我阵地的伤亡和损失可想而知。在这紧急关头，阵地指挥所政治指导员闫居州、副连长吕纪庭当即决定并下达指令，全连实施减员操作。此时的官兵们完全不顾个人安危，冒着敌人炮火的危险，谁也不肯离开炮位，都想在最危险的时刻把安全让给战友。

　　“同志们，大家不要再犹豫了，实行减员操作，是为了更好地保存自己，消灭敌人，大家按照指挥所的命令立即行动！”闫指导员讲着讲着，一群炮弹又从头顶飞过，这无疑又给阵地增添了更为紧张的战斗气氛。在闫指导员反复动员情况下，部分人员才进入猫耳洞。当时，我是1排2班班长，全班共有9人，我决定6人撤出炮位，由我带领瞄准手马平显 、炮手邓显应3人继续坚持战斗。

　　我们的炮弹一群群地向敌方飞去，敌人的炮弹也一群群的向我阵地飞来，在这激战的时刻，政治指导员闫居州站在连阵地指挥所，不间断地向全连官兵发表战时宣传鼓动喊话：“我们要发扬一不怕苦，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，同仇敌忾，人在阵地在，坚决完成作战任务！”“养兵千日，用兵一时，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，为人民杀敌立功的机会到了……”指导员铿锵有力的阵地喊话和强有力的战时政治工作，进一步鼓舞了全连官兵的士气。

　　20多分钟后，敌人的炮弹又有3个齐射落到了我们阵地左侧前方约800米处的甘蔗地里，顿时甘蔗地燃烧起来，敌军一阵阵炮弹爆炸声给阵地带来了异常的紧张气氛。紧接着，又有两个齐射转移到阵地正前方300米处爆炸，巨大的爆炸声惊天动地，此时的官兵们有一种打红眼的感觉，完全不顾了个人的安危，全身心地投入了战斗。大约半小时后，阵地暂停执行口令进入了短暂待命。

　　在稍稍平静的时间后，越军又发起了新一轮的炮火袭击，随着敌方阵地炮口发射声的响起，不料，又有5发炮弹突然落到了我连1炮前40米的水田里。说是迟，那时快，我和1班长蔡名均几乎在同一时间喊出了快卧倒的声音，战士们闻声后立即卧倒，田里的泥水都飞溅到1、2炮和战士身上，奇怪的是炮弹没有爆炸。后据敌情通报称，发射炮弹的越军中有我国华侨兵，故意没有给炮弹安装引信，才让我们有惊无险。在这次战斗中，歼敌200余人，八连阵地已牢牢掌控在我步兵手中。

　　3月7日，我步兵按计划向前推进，并占领无名高地，后不久，遭敌火力反扑，我步兵几次被逼退了回来，伤亡较大，损失惨重，情况十分危急，请求炮火支援，我们随即将猛烈的火力对敌人实行压制，将敌炮阵地打得七零八落，越军四处逃窜。这时，李均权代理副营长、邓星球连长异口同声地从观察所电话里传来了“打得好，打得准”的赞扬声，从而有力地支援了步兵战斗，最终我步兵又夺回了无名高地。

　　战地生活是危险和紧张的，但也很有乐趣。在许多参战人员中几乎都有这样一种理念：战争无非是生与死的考验，若一旦牺牲，那是为国捐躯，无上光荣，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血染的风采。若能活着，那就静观世界。在常人看来，这种思想似乎单纯的不能再单纯了。

　　战斗中，阵地旁边土坎下的猫耳洞和相距几米远的炮位，是我们唯一的活动空间。春季的中越边境属于多雨季节，天气极不稳定，经常地下起毛毛细雨，土质潮湿疏松，炮位经常是一片烂泥地，我们的裤腿伴随着泥巴汗水，湿了干，干了又湿，脚上的泥巴常常满到了解放鞋口。猫耳洞在炮弹爆炸的震动下经常塌方，被子、衣服被泥土掩埋，湿漉漉的。

　　每当夜幕降临，阵地自卫和防敌特工袭扰，是确保自身安全的头等大事。晚上十点前，我们一半人员先作原地休息，此时此刻，我们的身子虽然苦累，但心里想得是，辛苦我一个，幸福十亿人。精神上是强大的充实的。此时的战士们有的仰望着天空月亮与星星，有的静静地回忆着在家时的美好情景，有的在猫耳洞里书写着家信情书，也有老兵在讲述故事，与新兵逗乐。十点一到，大家手握钢枪背靠背地坐在炮弹箱或田埂上就地露营睡觉，另一半人员则在阵地周围警戒点上站岗潜伏，以高度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周边一草一木的动静。就这样，我和战友们送走了一个个黑夜，迎来了一个个黎明。

　　阵地用餐是由连队炊事班保障的。我们战炮班抢占阵地时，炊事班战士就在阵地不远处挖出无烟灶，实施野炊。基本上保证了连队伙食供应。一旦出现道路被封锁，桥梁被炸断，水源被污染的情况，我们就只能食用随身携带的压缩饼干充饥。在前线作战的日子里，我们衣服是旧汗加新汗，下雨才算洗个澡，饱一顿饿一顿的事是常有的。

　　越军的炮击还在继续。3月7号中午12点许，大家离开炮位开饭，越南冷炮不断，东一发，西一发，弄得我们防不胜防。突然间，一发炮弹落到我团7连1炮大架中间，炸出一个直径两米多的大坑，瞄准镜被炸坏，炮身被炸出了56个大小不一的窟窿，其他炮手远离炮位用餐，安然无恙，瞄准手因离炮位较近用餐光荣受伤。

　　在战斗中，我们也目睹了阵地前方公路上，一辆辆经过伪装的军车从我们阵地前驶过，往前运输的主要是弹药和军需物资，往后运的是伤员和烈士遗体，公路上过往车辆密度较大，有的车大箱板下还流着鲜血。见此状，闫指导员不失时机地喊话鼓动，要求我们精心操作，为前线日，广西军区电报表扬我部，战斗中积极主动，密切配合，打得准，打得狠，及时有力地支援了步兵战斗，胜利完成了任务。

　　横模战斗共打了9天之久，9日拂晓结束。清晨全团撤出阵地，在公路上短暂集结后，又很快投入了攻打芒街的战斗。

　　青山依旧在，几度夕阳红。对越自卫还击战，既是对越南当局背信弃义的严厉惩罚，也是友好的中越两国“同志加兄弟”间的矛盾与摩擦。不管后人如何评说，但愿世界远离战争，特别是邻国要睦邻友好，让和平的阳光永照大地。

　　在人民建军96周年之际，我撰写了《难忘的横模战斗》回忆文章，谨以此文表达对建军节的祝贺，对首长和战友们的思念，对牺牲的英烈深切缅怀！

　　杨乐华，男，1958年11月出生，江西修水县人。1974年12月入伍，1978年8月入党，历任战士、班长、排长、副、正连职干事、政治指导员、团组织股长、政治教导员、师保卫科长、团政治委员等职，上校军衔。1979年、1981年先后参加对越南自卫还击作战、法卡山战斗，荣立三等战功。参加了98长江大抗洪。2000年11月转业地方，2016年12月退休。平时爱好写作、美术、书法及歌词创作，作词500余首。撰写了《军旅岁月》等7本书籍，在全国报刊杂志发表文章150余篇，曾被多家新闻媒体报道。